作者:侯本旗(清华经管中国金融研究中心特邀研究员,九卦金融圈专栏作家)
4月29日,恒丰银行发布2019年年报,风险已基本化解,各项监管指标达到监管标准。涅槃重生。
同样被市场理解的高风险金融机构,包商银行之死和恒丰银行之生,玄妙何在?锦州银行,何去何从?
包商之殇
包商银行的核心问题是大股东控制,隐形大股东长期违规占用银行资金且无力归还,银行经营不善资不抵债,债务到期无法偿还发生而流动性危机,成为20年来第一家被接管的商业银行。
去年5月24日,监管当局会同有关方面联合接管包商银行,接管组发现,包商银行业务战略激进管理粗放,表面上的城商行明星、小微金融标杆,监管风险评级连续多年保持在二级水平的银行,已经资不抵债。
央行有关负责人介绍,包商银行表面上股权分散,实际上89%的股权被明天系控制,明天系长期违法违规占用包商银行的大量资金,大部分资金逾期难以归还。
4月30日,央行发布关于包商银行股份有限公司转让相关业务、资产及负 债的公告:包商银行总行及内蒙古自治区内分支机构的相关业务、资产及负债由蒙商银行承接,内蒙古自治区外各分支机构的相关业务、资产及负债由徽商银行承接。包商银行债权人持有的未由存款保险基金提供保障的债权,不在本次承接范围内,仍保留在包商银行,等待这部分债权人的是破产清算和资产损失。
蒙商银行出生意味着包商银行将走向破产清算,老股东权益清零,未由存款保险基金提供保障的债权按残余价值清算。唯一不同的是,徽商银行的债权变为对蒙商银行的股权,徽商银行同业同城股东成为业界笑谈。不过,徽商银行接手了包商银行内蒙古区外业务,实现了跨区域经营,如果定价合适,也许有赚。
恒丰之生
恒丰银行的核心问题是内部人控制和股权操控。两任董事长都试图用银行资源操控一些影子股东来保持自己对银行的控制力。管理层违规和内斗触发严重声誉风险。
根据财新记者调查,无论是恒丰银行原董事长姜喜运时代的股东江苏汇金、成都门里等,还是继任董事长蔡国华管理下设的股东上海佐基、君康人寿等,资金实际都来自恒丰银行,涉及资金高达几百亿元。
去年12月26日上午,山东省烟台市中级人民法院公开宣判恒丰原董事长姜喜运死刑,缓期两年执行,终身监禁,不得减刑、假释。姜的首要罪状是转匿银行股份7.54亿元,彼时恒丰银行的注册资本只有16.9亿元。
2017年11月28日,姜喜运的继任者,由烟台市副市长调任的董事长蔡国华涉嫌严重违纪违法接受调查。其推动的涉及资金430亿元的员工持股计划也被叫停。《恒丰银行2019年同业存单发行计划》披露的2018年底恒 丰银行前十大股东中,上海佐基等多家股东受蔡国华控制,合计持股超过第一大股东烟台蓝天投资(国有法人股)。
两任董事长精于股权谋划,经营则一塌糊涂。刚刚披露的年度报告显示,2018年度不良贷款率高达28.44%,实际上已经资不抵债。
2017年末山东省成立临时党委入驻恒丰银行,改组管理层,在聘请专业中介机构摸清资产负债情况的基础上,实施了风险化解和改革重组。市场化转让1400亿元不良贷款,引进1000亿元战略投资,恒丰银行各项监管 指标回复正常,盈利能力触底回升。
“恒丰银行已经从一家‘坏’银行变成‘好’银行,市场也没有引起大的波动,非常平稳。”银保监会副主席周亮在4月3日国务院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说。
市场对恒丰银行风险处置和改革重组予以认可,4年前决定退出的外资股东大华银行继续增加投资,保持第三大股东地位。引进战略投资后,恒丰银行总股本增至1112亿元,超过交通银行邮储银行列全国第五。
生死之间
同样是股权操纵管理粗放资不抵债,为什么恒丰银行浴火重生,包商银行难免一死?
核心的因素是风险程度不同,包商银行的问题是隐形大股东掏空银行,造成巨额亏损并发生流动性危机,监管当局为了保护债权人利益实施托管,但股东权益清零和债权人损失已经无法避免。恒丰银行的问题是管理层试图控股银行,由于管理粗放导致净资产为负值,但并未发生流动性危机,通过新投资者溢价入股方式抵补亏损,债权人利益可以得到完整保障。风险程度差异的背后,是地方政府的作用。山东省发现蔡国华违法行为后,迅速在2017年底成立工作组入驻恒丰银行,避免了风险损失扩大,并在监管当局指导下制定并实施了市场化改革方案。
反观包商银行,明天系控股包商银行早已是公开的秘密,2017年资本不足资产质量下行趋势十分明显,但地方政府没有及时行动,银行风险损失持续扩大,直到两年半后被监管当局实施托管,包商银行已经无力回天,坐等清算。
恒丰银行重组由山东省政府主导,保住稀缺的全国性银行牌照重中之重,省政府出资360亿元而成为第二大股东。包商银行重组由央行主导,维护金融稳定,保护债权人利益是重中之重。
锦州银行向何处去
随着恒丰银行、包商银行重组尘埃落定,市场的目光聚焦到锦州银行。由于是香港上市公司,锦州银行的情况更加复杂。
锦州银行的核心问题是和内部人控制和战略激进,前董事长张伟执掌锦州银行17年,通过股权分散将锦州银行决策权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第一大股东锦州市财政局持股不超过9%,其余股东大部分为不断进入退出的民营企业,通过巨额贷款与民营股东进行利益作交换,张伟实际上控制了这家银行。
去年5月30日,安永辞任锦州银行审计师,一时舆论哗然,锦州银行流动性危机爆发。监管当局在维持流动性的同时,派调查组进驻进行摸底调查,锦州银行的盖子随之被揭开。
根据3月31日发布的未经审计的年度业绩报告,锦州银行2018年净利润- 45.93亿元,不良率4.99%,2019年锦州银行净利润-11.25亿元,不良率 6.5%。而事发前的2017年,这两个数字分别为90.90亿元和1.04%。业绩变脸的背后,是数字财务操纵。审计师安永及时抽身,也算保住了半个名声。
年报数据显示,锦州银行的流动性由央行借款维持,央行借款金额从2018年的1.08亿增加至330.80亿。去年7月28日,工银投资、信达资产、长城资产分别公告合计受让锦州银行 股权21.64%,其中工银投资持股10.82%而成为第一大股东。以工银投资出资上限30亿元测算,三家机构每股成本为 3.56元,5月8日锦州银行收盘价为1.88港元折人民币1.72 元,三家机构各自亏损过半。所幸的是,由于央行给予的巨额流动性帮助,锦州银行债务能够正常兑付。
3月10日锦州银行发布公告定增120.9亿元,北京成方汇达及辽宁金控按每股1.95元(相当于约2.165港元)现金认购共计62亿股股份,其中成方汇达将认购锦州银行52.70亿股,占定向增发完成后股本总额的37.69%,成为第一大股东。值得注意的是,从公告的股权关系和解释来看,成方汇达的实际控制权来自于央行。
央行直接通过其控制的公司主导锦州银行的财务重组,说明锦州银行风险化解的难度远远超过恒丰银行和包商银行。锦州银行不能死,但重生又何谈容易?
4月3日晚,锦州银行公告以450亿元向汇达资产出售处置资产,该笔资产的债权本金账面原值约为人民币1500亿元(2019年底账面净损失81亿元)。未经审计的年报显示,2019年底锦州银行股东权益约507亿元,贷款减值准备365亿 元,以3月10日公告的方案完成121亿元定增后股东权益增加 至约628亿元。按照以上数据测算,资产出售完成后,股东权益为628-((1500-450)-81)+365=24亿元。资产出售公告揭开了锦州银行真实经营情况的面纱,前期披露的未经审计的2019年度财务数据,并不是锦州银行真实的资产负债和风险情况。
5月4日,锦州银行公告延迟发布2019年经审核年度业绩至6 月30日前,如果发生权益总额5%以内的审计调整,股东权益可能降为个位数甚至负数。(由于数据获取和口径方面的原 因,测算结果可能有出入,但对结论没有显著影响) 尽管各方做出了卓有成效的努力,定增后锦州银行的资产质量、经营效率、资本能力都远远偏离监管指标,再一次的大额资金注入才能帮助锦州银行走上坦途。
但是,钱从哪里出?锦州银行的风险化解和重组发展,对主导者央行来说,是个很大的挑战。
盖子揭开之前,三家银行都有快速规模扩张和亮丽财务数据,风险积累并爆发的背后,是内部公司治理失败和外部监管失效,值得业界反思。资深银行家姜建清博士多次表示,“金融家不欣赏百米短跑的选手,尊重的是马拉松冠军”。
监管当局遵循市场化法制化原则,采用差异化方式化解三家银行金融风险,为高效处置高风险金融机构维护金融稳定积累了宝贵经验。
下一个包商银行,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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