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金融科技时代:银行向左,科技向右

2020-10-28 16:18:18 和讯名家 

  我们见证了“金融科技”的“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01

  “这得影响一大片,这个领域的小公司将更加艰难了。”

  《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民间借贷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规定》发布的那天中午,我正在跟头部机构的某大佬一起吃着自助餐。我们连忙按LPR的4倍一算,15.4%。然后,他发出了如上感慨。虽然当时还没仔细看条款,到底是按APR还是按IRR,但基本已经可以预见即将到来的风云变幻。

  而在这之前,有消息说一家大厂拿下了消金牌照。跟朋友讨论时,还在猜测,这家大厂在重庆已经有两张小贷了,体系内还有银行,又拿消金是为了啥?杠杆率?疫情之前重庆小贷杠杆率2.3,全国最高,但比起消金的10还差了许多。最高法新规一出,好像预示了大厂的先见之明。但大厂毕竟高瞻远瞩,又眼见着IPO,或许是一箭多雕,讲好新的“数科”故事,让金融的归金融,让科技的归科技。

  从2017年金融稳定发展委员会成立,我们第一次聆听“回归本源”,直到今天,我们见证了“金融科技”的“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02

  关于“金融科技”的来龙去脉有两条主线。

  一条主线是大厂。抛开个人立场不谈,我觉得最具“金融基因”的大厂是阿里,从淘宝网开始,先是支付保(宝),到快捷支付,到余额宝、招财宝,由蚂蚁金服到“登顶”的蚂蚁科技。

  如果穿透到这些递进产品或动作的底层,我们会发现,蚂蚁始终在解决自己生长中的问题并让自己进一步成长,解决交易互不信任的问题,解决支付效率的问题,解决备付金监管的问题,解决货基收益下降的问题,满足客户综合金融需求,然后在格局上升华,由内而外向金融输出,跟随产业互联网的步伐等等。

  估计马老师本来没想涉足金融领域,但互联网企业不同于银行,有非常强烈的生存危机和增长内驱,要随着客户走,这就涉及一个边界模糊的问题。作为银行从业,经常觉得互金过界了,怎么啥都干,其实这是因为对边界的定义不同,银行的边界在银行的营业执照上写得明明白白,如果稍微迷糊,监管会分分钟钟教你怎么做“银”。

  但互金不一样,他们一般都将自己的边界定义为“客户的需求”,客户的需求在哪儿,他们的边界也就在哪儿。他们的过界行为,撩银行、拿牌照,或许只是因为,他们的客户需要。

  在大厂徜徉在互金领域高歌猛进,还叫“金服”的年代,银行属于被撩的一方,广大银行从业感觉冥冥中这就是“一生之敌”,马老师也说“如果银行不改变,我们就改变银行”,口水战、互撕持续了好久,但最终还是走到了一起,在现金贷、消费贷领域郎情妾意,如蜜里调油,哪怕政策约束如那悟空的金箍,但银行在“金融科技”输出、赋能领域还是尝到了甜头,“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但是,这一切只是假象而已,转眼之间,“金服”改为“数科”“科技”了,“金融”仅仅是其中一个赛道而已,“金融”仅仅是其中一个产业而已,在产业互联网的大潮下,大厂要寻找更多可能,要讲述更伟大的故事。

  就像偶像剧中渣男分手时的桥段“抱歉撩到了你,这并非我的本意”。在《大话西游》中,牛夫人对至尊宝说,“以前陪人家看月亮的时候,叫人家小甜甜,现在新人胜旧人了,叫人家牛夫人~”

  前段时间有位银行朋友跳槽,说以前跳去厂里,管着金融机构合作部还能混个副总裁,现在金融机构合作部只是人家三分天下的三分之一,撑死也就能拿个部门总了。

  我说这是假象,并非否定这几年金科共赢的成绩,我自己身处其中,其感情之浓烈、道路之曲折、付出之艰辛,只有经历过才能理解,银行从业与互金从业也在这个过程中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但从机构的角度去看,银行更像是大厂人生路上的过客,某一个时段的密友。在《向往的生活》中有一期,任嘉伦问何炅,“何老师,你遇到过那样的朋友没有——你们小时候关系很好,但是因为你事业越来越好,他觉得你们俩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然后他就自己疏远你的那种?” 何炅说,“有的人他来他就是陪你一段。”

  看到没,是大厂的“事业越来越好”,因为其边界模糊,所以其内涵和外延可以不断扩大,可以承载更多内容,可以迭代,可以螺旋上升。前几天还在争论两万亿的消费金融,今天就可以畅想产业互联网的美好,开始在智能科技和产业链上下游布局谋篇。而我们银行从业,又默默掏出了营业执照。

  2018年7月9日,小米正式在香港上市,9月13日,小米在集团层面成立组织部和参谋部,一场架构调整在小米内部轰轰烈烈得展开,希望建立集团系统优势,这时候外界认为“小米变了”。因为在上市前的8年里,一直是“合伙人-总监-工程师”三个层级,其扁平化管理被认为是保持高速增长的关键。而新任的组织部部长刘德说,“所有的事情都是阶段性正确的,就像经济学家凯恩斯那句著名的话:当事实改变之后,我的想法也随之改变。” 这就是成长性组织的“阶段性正确”。

  03

  下面我们再聊一下“金融科技”的第二条主线,就是银行。现在市面上流行的思潮是怎样的?貌似银行最不懂科技了,还需要别人赋能,还需要别人输出。

  其实,时光往回倒推10年,在2010年,那时候还没有微信,大数据和云计算还处在概念阶段,人工智能还属于玄学,比特币的价格还远远小于1美元,腾讯还在跟360互掐,那时的银行还是科技领域的巨无霸。

  如果再倒推10年,2000年,那时候四大行(这儿说个高冷的梗,只有四大行出身的人,无论啥时候都会说四大行)还没有上市,正在进行资产剥离,之后才有了四大AMC,这个时间段银行大一统的核心正在建立,要结束之前区域中心、跨域互联的局面,渠道和核心分离,也是在这个时间点,电子银行蹒跚起步,但还是以PC版的企业网银、个人网银为主,手机银行还是WAP形式,手机网速慢得令人发指。

  从2000年到2010年,我认为这是稍微年长点儿的银行从业最喜欢回忆的“the good old days”,就有老领导跟我说:我当信贷科长那会儿,哪用像现在这样四处奔波,在办公室一坐,门口得排起长队。千年虫的风波早已抛诸脑后,世界末日也没有如期到来,由四大行牵头一波波银行纷纷上市,大学毕业生如能进银行那定是祖上烧了高香,银行已经筑起了万丈高楼,闪耀着令人不可逼视的光芒。一切都那么得安静、祥和。

  这个场景是如此的熟悉,恰如1900年的物理学界,英国著名物理学家开尔文男爵在英国皇家学会发表了题为“在热和光动力理论上空的十九世纪的乌云”的演讲,他在回顾物理学所取得的伟大成就时说,物理大厦已经落成,只是万里晴空上还有两朵乌云。当其时,以经典力学、经典电磁场理论和经典统计力学为三大支柱的经典物理体系已经建成,而且基础牢固,宏伟壮观,尤其是麦克斯韦方程其完美令人陶醉,甚至有人认为以后的物理学难有作为,只是在小数点之后做文章。但正是那两朵乌云,一朵引发了相对论,一朵引发了量子论,整个物理学的支撑基础轰然倒塌,新的世界显出曙光。

  在2010年的安静祥和之下,的确也有两朵乌云。

  一朵是,支付宝内部正在苦苦得思考如何提升支付的效率;另一朵是,腾讯有个叫张小龙的团队经理看到有款叫kiki的社交软件不错,想阻击或者储备一下,写了邮件给Pony。前一朵引出了快捷支付和二维码支付;后一朵引出了微信。

  在2010年这个时点之后,仿佛一切都变了。银行走上了脱媒的快车道,客户脱媒、账户脱媒、支付脱媒、存款脱媒、贷款脱媒、理财脱媒、小微脱媒、供应链脱媒,等等。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有四个逻辑。

  第一是时代机遇。在2010年之前,哪怕是PC,也无法抢夺人类的心智,没有什么工具什么手段可以随时随地触达客户,这样导致个人客户的交易决策链条比较长,特别容易中断,而4G、智能手机的出现,立即让原来不具备线下资源的科技机构拥有了“降维打击”的能力,无论什么阿猫阿狗的公司,只要你有款APP,只要你的APP足够优秀,就可以跳过原来线下维护客户的超高门槛。

  第二是极致体验。我知道单独把这一点拎出来有人会觉得小题大做,但在我认知中,却坚信这是特别特别关键的逻辑。现在淘宝、京东购物的支付环节,微信的支付环节,你得花多长时间?快的话也就1秒,慢的话也就3秒。如果放在10年前呢?如果跟银行网点排队相比呢?这不仅仅是一个体验的问题,更是对客户的真正解放和尊重,把客户从琐碎的交易过程中解放出来让客户关注对其更有价值的内容。例如,客户来到网点是为了金融需求,网点即使把叫号、排队、咖啡搞出花儿来,客户也不会真正接受。

  第三是科技渗透。科技作为生产力,对社会生活的漫卷就像水一样,先渗透那些最容易渗透的领域,从浅层开始,于是我们看到了互金依托极致体验和用户逻辑率先落地到零售领域。支付创新属于边缘创新,但自从这个点打开之后,科技的渗透如同顺藤摸瓜,摘一个算一个,摘着摘着,零售领域基本上没银行什么事了。然后再进一步,就到了小微,也就是普惠金融,还有现金管理、供应链等等,这就到了交易银行,乃至于现在我们已经看到有互金开始谈资管科技、同业科技、智能司库了。

  我之前在谈金融科技时就提过两个观点,首先,金融科技的发展应该避免浅层泛滥,避免毫无节制,包括P2P、现金贷、数据滥用等浅层泛滥问题已经得到约束,并且逐步向其他原本貌似离科技较远的条线渗透;其次,金融科技应该在业务之外,重塑银行的运行模式,这包括了部门协同、审批流程、会议培训、人力考核、财务预算等等。如果对金融科技的重视到了运行模式的重塑,我们起码可以判定,这才是对生产力的基本态度,如果只是一味追求业务而忽略非业务部分,很容易导致后继乏力。

  第四是边界模糊。在上文中谈互金大厂那条主线时,我阐述过这个问题,哪怕没有“回归本源”这条红线,银行的边界也已经被牢牢限定住了,我们的银行因为其在社会经济中大动脉的地位,接受的必然是强监管,一举一动都要可控,可控了才能避免系统性风险。在一定程度上,这几乎是银行在与互金大厂的某种竞争中落败的原因。

  我想从另一个角度来阐述这个问题,价值链分工。以贷款为例,之前客户要贷款,所有的链条、环节都是在银行体系的闭环之内,银行自己就搞定了,并且基本是“卖方市场”,客户也没多少话语权。而现在一个贷款流程,不是银行自己搞不定,而是如果银行真要自己搞定,要么没人来,要么没规模,银行失去了客户的话语权,失去了定价的话语权,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失去了风险的话语权,听起来是不是非常危险?一个贷款流程可以拆成从获客、进件到催收、核销的十几个环节,而每一个环节都可以从市场上找到合作伙伴,这就是价值链分工。

  正如苹果手机的生产链条一样,表面看是全球零部件的分工与组装,其实品牌和设计在美国,闪存和屏幕在韩国和日本,而组装就在我国的某个富士康生产线,有人说这是基于要素禀赋的产业链分工,但是我们应该能够看到这种分工之下的收益非均衡性,我把这理解为价值链分工,我们能否在分工中掌握价值最大的部分?或者我们努力的方向是否如此?回到咱们银行的贷款业务,在这十几个环节的价值链条中,哪一个环节是最有价值的环节,是银行想掌握的,又到底能不能掌握呢?这就是价值链分工。

  并且这个理论跟边界模糊并不矛盾,当我们用科技手段去重塑业务的时候就会发现,只有你对业务链条的多个环节有话语权,你才能有充分的能力去优化、压缩,才能满足客户日益丰富的需求和极致体验。这也是互金大厂渐渐在这条价值链上覆盖了绝大多数环节,而有些银行只沦为资金通道的原因。

  在银行唱主角的这条主线上,虽然有步步衰落之势,但强监管也意味着强牌照,有些底线监管是不会容许非持牌机构进入的。当然银行也在谋求变化,纷纷踏上了转型或者数字化转型之路。

  我国可以称之为银行的法人机构有4000多家,除了少数的几家之外,都在相同体制机制的天花板之下,但任何生产关系都是有弹性的,有些人尽皆知的领先银行在组织层面、架构层面作出了调整和变化,以给予新技术、新业务更大的折腾空间,因而也就在银行同业中脱颖而出,有了不少想象空间。我们的监管机构在某些时候也是和蔼可亲的,近年的一些政策鼓励了混业经营,消金牌照、理财子公司、科技子公司如雨后春笋,金融创新的监管试点也逐步扩大。

  “盼望着,盼望着,东风来了,春天的脚步近了。一切都像刚睡醒的样子,欣欣然张开了眼。”

  04

  但不能高兴得太早啊,有两点,我们应该清醒得意识到,一是银行在科技层面毕竟落后了,我们的业务理念,我们的技术趋势,我们的系统架构,已经跟在大厂的创新之后亦步亦趋了。极致体验如此,敏捷组织如此,微服务如此,中台架构如此,数据核心也是如此。

  我们雨后春笋的金融科技子公司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之后终于纷纷落地了,而阿里、腾讯、京东这些大厂转身就抛弃了“金融科技”的定位,去拥抱“数科”或者“科技”了,这里面固然有IPO讲故事的成分,但更深层次代表着一种趋势的变化,不要与金融深度绑定,转身拥抱更大的产业空间,是他们的未来,也是中国的未来。

  而银行的金融科技子公司多是仓促翻牌,成立子公司并不代表着原来已经充分满足、且前瞻性引导母公司的科技需求了,甚至在你懂我懂的领域都知道满足得不咋地,在可见的时间内还需要母公司输血,在可见的时间内还转换不了市场角色,离业务在一定程度上更远了,在人才机制上对翻牌之前的原员工或许有好处,但在母公司天花板之下吸引新员工靠的还是银行体制的那些“福利”,市场大厂的“福利”是短时间内无法奢望的。

  这条路上,任重而道远。对金科子公司的改变,其难度不亚于母公司“银行”的转型,拆出一家分公司并不意味转型成功了,而是两个主体都要转型,难度并没有降低。

  二是不要再把银行和大厂做比较了,或者当作竞争的参照了,也没有这个必要了。就像互联网信贷在经历一番潮起潮落之后,终究会成为银行普普通通的一个业务,银行也终究会成为大厂一个普普通通的toB行业,而非之前的人傻钱多。

  大厂的BD们也早已收敛了傲气习惯了逢人就叫“领导”,银行也学会了如何选择价值链条中的一环或多环,并从中妥协与取舍,这是一个擦肩相遇的故事,无论谁对谁都不再特殊。

  徐志摩在《偶然》中说,“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

  05

  作为银行从业,我能深刻体会其中的世事变迁,也更能体会,除了科技作为生产力本身,没有谁是天地永恒的主角,各领风骚三五年罢了,包括大厂。银行持着自己的超硬牌照,其中单个机构,无论科技能力行或者不行,都将随波而动,有些闪耀有些幻灭,或者在合并中新生,但整个银行业,将梳理在前期磕磕绊绊、竞竞合合中的经验,一并奔入产业大潮——依然由科技主导的产业大潮。

  而我将这种状态,戏称为“后金融科技时代”,或者金融科技2.0或“新常态”,因为对于大厂而言,人家已经进入了“数科”时代、“科技”时代,但是咱银行不行啊,“金融”是咱的命根子,咱依然要“金融+科技”,但大环境的变化、市场的变化,只好是“后金融科技时代”了。

  后金融科技时代有这么几个特点:

  1.以大厂为先头部队,将不再定位于“金融科技”,小机构也将纷纷效仿,拥抱逼格更高的“科技”。

  2.“金融”依然是大厂、小机构的重要产粮区,但机构的触角将延伸到更多行业,“金融”仅为行业之一。

  3.金融机构拾起了“金融科技”的号角,对科技的重视上升到新的高度。对内,“金融科技”终将成为前中后台的标配,而非原来某个部门的事情,对“金融科技”的认知将变得如同“你上班总得配台电脑一样”;对外,跑得较快的银行,也将尝试提炼“金融科技”中的共性,抽象为“科技”,向同业或非金输出,这又是新一轮的亦步亦趋。

  4.“金融科技”并不能弥补各家银行之间差距,反而将加速两极分化,无论对公还是对私,金融的市场将是平的,科技终将削去诸多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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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后金融科技时代,大厂也不再特殊,对银行而言,大厂小厂都一样,弱水三千,但取满足自身价值需求的一瓢。这时的金融科技合作,又将如何展开呢?下面我从金融的需求、双方的关系、存在的问题及建议等,简单阐述一下。

  我之前感慨过这个话题,银行养活了一大批厂商。当我们看到金融业务的起起落落时,总以为,哎吆,不错哦,银行又赚大钱了。其实恰恰相反,由于银行是刚性边界,银行挣钱的方式太单一了,都写在营业执照上,都写在监管条文上。

  举例而言,比特币火的时候,挣钱的是卖矿机的;P2P火的时候,挣钱的搭系统的;存管火的时候,起来一批存管厂商。就拿之前特别火的互联网信贷业务,貌似银行挣到了钱,但那种操心、紧张、疲累,以及圈内都懂得的、比业务还要耗时耗神的沟通、汇报、写材料,哪有那些专门卖信贷系统的厂商来得实惠,一单一单都是踏踏实实。

  在某行19年年报致辞中,其行长说“跟随客户走入新的生态场景,却发现自己才是陌生人”,之后的业绩发布会上,该行长提到几个问题,一个是要打磨金融自场景;二是要重视外环客户向内环的转化;三是关于一体两翼关系的描述,没有公司、同业的“两翼”,“一体”的零售也做不好。我是看完之后在思考,为什么提到这些点?

  为什么与“主流”的一些认知有差异?各家银行都在大力拓展非金融场景,包括该行自身,为什么以反思的语气提“打磨金融自场景”;在该行两大APP的MAU破亿时,为什么要重点提向价值客户的“转化”;该行已经是“零售之王”了,为什么又更加重视公司、同业。

  我想来想去,觉得该行长有些话,可能没说出来,其实是,“跟随客户走入新的生态场景,却发现银行不适应零售的底层逻辑”。

  大家想想,APP月活过亿是什么概念(尽管是两个相加)?我看了易观7月份的数据,那是跟饿了么、闲鱼、喜马拉雅处在差不多档次。有这么大的流量,互联网公司怎么玩?可以打广告、可以卖流量,可以大幅提高资本市场估值,怎么都过了C轮,有的已经上市了,这都是大把大把的真金白银啊。

  但银行能搞什么?什么都不能搞,为了这些MAU海量的羊毛撒出去,只能小心翼翼得挣金融的钱,问问客户是否愿意买理财、买基金,是否有贷款需求,缴费场景的手续费都不敢挣,一不小心还怕客户投诉。

  你觉得这是个好生意吗?再加上我在上文中提到的边界问题,“跟随客户走入新的生态场景”必然要倒逼着银行拓展自己的边界,理论上客户的需求在哪儿,银行的边界就在哪儿,但是,呵呵,又呵呵。

  07

  在呵呵复呵呵之后,我们大概可以知道银行的需求在哪儿:能挣来白花花银子给他的、能支撑他自己挣银子的、能帮他忙前忙后处理琐事的、能锦上添花赚吆喝的。

  例如,之前两三年很多“助贷”模式,也包括头部大厂的合作,银行有7%~10%左右的收入,这都是能挣来银子的,银行在这种业务中姿态特别低,完全不像是“甲方”,恨不得跪着也要把钱挣了,但这种已经雨打风吹去了,现在挣银子要靠银行自己的真本事了;帮银行做风控、引流量、建模型、搞定系统、搞定催收,这属于支撑其挣银子的;众所周知“运营”是银行的短板,还有中后台的一系列效率提升,提质增效这事,属于辛苦活儿,站在银行转型的理论高度,本应特别重要,但存在跨部门协同、业绩看不见等特点,一般属于忙前忙后的琐事;像咨询啊、评估啊、品牌啊之类,有的来自上面,有的来自面子,做吧不见的有啥效果,不做吧还蛮麻烦,这属于锦上添花型。

  上面这种需求分类方式,大家就当看个段子,莫要当真。在后金融科技时代,其实银行有着更加庞大、更加深化的金融科技需求。有四条脉络可以去把握。

  一是零售及普惠业务的深化。就像刚才所说,由于金融科技首先是渗透到这个领域,银行在尝到了甜头之后,已经到了希望把这个领域的金融科技能力内化为自身所掌握的程度,这种情况下,更加强调落地产品本身的增值价值、学习门槛、应用体验,而非引入专家角色的机构。

  二是向其他条线迁移及其深化。例如资管科技、同业科技、智能司库以及供应链的深化等,这个领域有点类似于金融科技刚刚切入零售领域的状态,得看机构有没有资源,如果有资源或者有平台,能带着银行一起玩,有一点引导的角色,会更容易切入,所以尽管大厂说自己“数科”了,但大厂在这些领域依然有优势。同时原来这些领域有一些深耕的传统科技厂商,新兴的厂商与传统的厂商联合起来,也是一种生存之道。吴晓波在一次演讲中说“2020年是中国企业服务软件的元年”,也有一定的道理。

  三是运行模式及中后台的重塑。跑得快的银行早就在RPA方面做工作并取得成效,此外像企业微信、财务系统等也属于这个领域。这个领域表面看起来比较散,但我也见过了不少专注于某个细分的厂商,存在的问题就是标准品如何落地,以及综合需求如何满足,需要机构有很大的灵活性。

  四是数据及智能化贯穿其中。这个领域不细说了,银行现在基本上认可了“一切业务数据化,一切数据业务化”,但这个领域的问题是表面高大上,实际苦脏累。银行从业在推进项目时习惯了仅仅是项目经理的角色,短时间内的传帮带是无法搞定的,机构要想在这个领域有所作为需要干两件事,一是哪怕传帮带搞不定也要坚持去搞,一个银行搞不定就在行业里搞,二是要有灵活的项目实施团队,以解决落地的问题。

  五是知识培训和人才培养。理论上这是银行自己的事情,但这个市场我还是比较看好的。经济换挡期,有两个行业是自带优势的,一个是保险,一是培训,都是为了解决焦虑问题。在金融科技的深化阶段,随着科技在业务和中后台渗透的深入,真正需要渗透的却是人心。

  08

  至于合作中存在的问题,有这么几个矛盾需要考量,或者取舍、平衡。

  其一,to B标准品和本地化之间的矛盾。任何to B的企业都想一套产品打天下,这样才有复制、上规模的可能性,否则成本高昂。但是我之前说过,2020年我国有四千多家可称为法人的银行,各家银行哪怕表面看来特别相似的,但其组织、架构、业务、系统都有不小的差别,到了一个产品层面会表现为显著的差异,在银行端落地时会有不标准的乃至于难以预测的工作量。

  这就引出第二个问题,其二,本地化和人力成本之间的矛盾。市场上的机构,除了传统的软件厂商外,其人力成本要比银行界定的人力外包成本高许多,在本地化过程中有许多实施问题。这也是一些大厂只负责卖自己高大上的产品,而落地实施则与传统的软件厂商合作的原因。

  其三,标准品和综合解决方案之间的矛盾。有两个极端,一种是to B机构在设计产品时,往往只解决某一个细分领域的问题,但到了银行端,银行说我的需求比你这个多,并且是在一个体系内,你能不能有个综合方案;一种是to B机构特别喜欢搞综合解决方案,这种嗜好是由大厂带起来的,但这种综合方案太贵了,银行短时间还没那么多需求,如果只从方案中截取一部分,感觉其整体方案配合度太高,下次有了新需求,就被这家绑定了,没有选择权。

  其四,云端方案与数据安全之间的矛盾。我要是to B机构负责人,我也喜欢SaaS模式部署,快速部署、维护低廉、迭代方便、产品统一,但银行之所以能舞动金融科技的上半场,成为人人盯着的唐僧肉,还是有其特殊性的,这个特殊性就包括了数据的严监管,所以to B机构在考虑产品模式时,要把是否是本地化作为一个战略及思考,慎重对待。

  从这些矛盾中,我们可以提炼一些to B机构可能需要注意的共性。

  首先,肯定得是标准品,避免沦为银行的人力外包服务商,除非你就是定位于人力外包这个领域。

  其次,单一的产品固然小而美,但松耦合的产品矩阵可能to银行更合适一些,进则解决方案,退则独立产品。

  再次,要充分考虑实施的差异化问题,必要时搭配灵活的实施团队。

  然后,在本地化或SaaS之间,慎重抉择,看产品、看战略、看阶段,当然也要看银行倾向,但在数据安全的刚性领域,基本没有讨论的空间。

  最后,我接触了那么多机构厂商,发现少有致力于做“引领型”的机构,其实经过一番金融科技的洗礼,现在的银行从业少有“the good old days”的官僚习气,但囿于圈子范围,还是希冀to B机构在专业性上、方向性上、新技术新产品新创新上,能有引领作用。因为任何机构,包括银行都是由人组成的,银行需要进步,银行从业也需要进步,尝试更多可能。

  09

  我在本文开头,说金融科技“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其实是一种夸张得说法,听我絮叨完你也就明了,这哪跟哪儿啊,“金融科技”慢慢长路也才行至半途。但其实在我内心深处,我挺不喜欢“金融科技”这个词,科技就是科技,科技不会因为你用于不同的行业就改变了性质,“金融科技”从诞生那天起,就带向资本市场讲故事的意味。

  老子说“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大概就预言了人世间无常的概念变换,这就是“标签”。当我们给一个人、一个事物按上某个概念时,貌似就把这个人、这个事物跟这个标签画上了等号,例如东方文明、西方文明、80后、90后、互联网从业、银行从业,这种标签从经济学上讲,都是“偏见”和“歧视”,当然有好的一面,我们省去了判断、识别的成本,可以快速的行动、决策,但从另一个层面,更多立体的、全方位的信息以及关于这个人、这个事物的可能性,都被抹杀了。

  我经常也在思考,如果抛去“金融科技”,再抛去“科技”这样的标签,我们面对的,到底是什么?它就这样得席卷一切,携煌煌之势,无论你家银行是否转型,无论你家大厂是否改名,无论你家机构是否倒闭,无论你这个体是否生灭。这让我们不得不想到凯文凯利的思考,如果“科技”也有生命?不知道,这些我都不知道。

  但是我知道,一旦去掉了“科技”的标签,它就不再是冰冷的程序代码和电子元器件,不再生硬和呆板,它诞生了大厂、改变了银行、解放了银行从业,让你我这样的个体的每一天更有意义,摆脱了千篇一律的乏味,看到了最真实的数字,最终呈现眼前的:这是一个多姿多彩的世界。

  (此文章为“2020金融文字节——银行数字化创新主题征文大赛”中获奖作品。)

  作者系清华经管中国金融研究中心特聘研究员

  来源:中国电子银行网

本文首发于微信公众号:银行家杂志。文章内容属作者个人观点,不代表和讯网立场。投资者据此操作,风险请自担。

(责任编辑:冉笑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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